忆昔官南滇,曾上哀牢山。
哀牢山头老松几万本,
松花松叶落地如铺毡。
清阴下,跨骢马,
款断徐行神潇洒,
飘飘一若登仙者。
今日坐松间,又似重游也。
乃知人间清闲真境不易得,
得之往往在于寂寞荒凉之穷野。
一首清朝嘉庆年间云南地方官员颜检写的《由南山口至松树塘》,成功勾起了我的回忆。
大约在六、七年前,我也曾上哀牢山。古人字里行间的“清闲真境”,算是实打实地遭遇过了。
哀牢山色当时却只顾对抗气候的叵测,战栗于山林的无状,自动漠视了诗情画意的感触。如今回想起来,颇有些可惜与遗憾。
哀牢山,盘踞于云南中部,山高林密,云雾常生。在初唐四杰骆宾王的《从军中行路难》里,有这样的句子:
去去指哀牢,行行入不毛。
绝壁千里险,连山四望高。
连绵青山被概括为“不毛之地”,倒不是说哀牢山寸草不生,而是明确指出这条山脉是中原农耕文化与西南少数民族文化的分界线。从这里翻越,意味着进入陌生的习俗,正式开始“南夷”的生活。
文化的隔阂在岁月的流转下被团结消弭,如今,只要你愿意,西域南疆都任君前行。
但往昔的地域文化总会雁过留痕,比如茶马古道,再比如土司的传说。
山中古道记得当初匆匆上山,被湿漉漉的天气折腾得心情潮湿,草草行走一番便打道回府。
但见浓雾愁云,绿意凝重。道旁的大小树木皆印满苔藓,枝干扭曲,张牙舞爪的样子有些怪异。
听司机兼导游介绍,我们走的路属于昔日茶马古道的一段,在很长的时间里,这哀牢山中纵横交错的古道是勾连南北的交通要道。
我很佩服古人克难斗坚的意志,换作我,云遮雾绕带来的压抑感便彻底让我只能望山兴叹了。
下到山脚嘎洒,又闷又热的感觉如约而至,但是阳光灿烂的世界令人心情大好。自然要从善如流,去耀南村的土司府探究一番。
陇西世家整个土司府由大院、花园与马厩三大建筑群组成。
其大院门楣像道牌坊,中间攒了个尖顶。尖顶两侧蹲着未知镇宅兽。
看不出属于哪种样式的建筑格局。照我的说法,这叫有钱任性。
进门一影壁,白墙上画个大大的“福”字。
一间间房间走马观花,并不曾感觉到过去“土皇帝”的穷奢极欲。也难怪,在物质与精神生活已经极大丰富的今日之盛世中国,从前土老财的富贵日子看起来不过尔尔了。
奇怪的房子堂而皇之设置的大烟房好像是过去醉生梦死的权贵阶层享乐的标配,在对其毫无保留批判的同时,烟室窗棂旁贴着的一副对联让人啼笑皆非。
联云:诸葛一生惟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
联是好联,用到这里,属实糟蹋了每个字。
看过大小房间,就该到院落中读“藏宝天书”了。
在院子右侧的石板上,刻着不规则的五角星图案,左侧石板上,则刻着类似音符的图案。
有人说,只要摸清图案代表的意义,就能找到末代土司李润之在哀牢山中埋藏财宝的地点。
神秘哀牢这就牵扯出一个流传甚久的传说来。
清朝乾隆年间,一位李姓将军平乱有功,被皇帝册封“云骑尉”,世袭“哀牢土司”爵。因其籍贯甘肃,故土司府门楣上有“陇西世族”字样。
民国时候,李润之继承了土司爵位,这末代土司利用在茶马古道各地设置关卡,巧取豪夺,聚敛了大量财富。
随着新中国诞生,为祸一方的土司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然而,随着他的消失一起失踪的,还有他搜刮的民脂民膏。
人们猜测,在他意识到大势不妙的时候,提前将财宝进行了转移。最大的可能是运进了“云深不知处”的哀牢山中。
巨额财富吸引着不少动心的人,但哀牢山地理环境复杂,气候阴晴不定。越往山林深处走,越难辨别方向。即便是常年生活在此的山民,进入深山老林也得迷路。
长久以来,寻宝的人不少,找到的人没有。
传说依然在,但传说只能是个传说了。
花园我对虚无缥缈的土司宝藏没什么兴趣,倒是这半山腰上的土司府邸挺有意思。
看过“天书”,便转进了土司府的花园,满园疯长的苗木花卉营造出一种张狂的气势,却又被禁锢在古典园林的氛围里。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一匹野马被套上了笼头。终归是在牧马人的掌控中了。
土司的宝藏,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
如果非得说宝藏,这美丽的哀牢山才是。
我闭着眼睛,也看见了绵绵群山,群山上变幻的云雾;用心想一想,这山川锦绣,不正是我辈俗人觉得生活有味,世界精彩的原因?
不正是我们热爱旅行的动机?
从这意义上来说,哀牢山的土司宝藏,我找到了!